半窗疏影

酒红】半生

霍桑太太的晾衣架:







鬼女红叶的梦一个接一个,偶尔稍作停顿便继续绽开来,就连食梦貘都不愿意碰她的梦,蝴蝶精也不乐意去梦境间隙,偌大一个红枫林,没人打扰,她也就天天沉溺于里边,她身后是簇拥而来的黑暗,她眼前是万丈深渊。


 


她一向爱人爱得太用力,似乎每件事都只有极端两面分化,就连痛苦也是。她把全身心都投入到“爱”这一件事里,每日期盼着爱人(晴明)归来,太用力了,心脏都要裂开来,一点点的回忆都可以开心好一会,在患得患失中往返。然后啊,她现在反应过来,那个黑色的软著嗓子的吊着若即若离爱意的,只是为了利用她;另一个,整日无论如何都不过是在抵死赖账,也不能怪他,毕竟“什么都忘了”——那应该是怪谁呢,怪那个给了她力量活下去的晴明,怪那个知晓心意却不为所动、甚至称不上下狠心地利用她的晴明,还是怪那个死心塌地的自己?


 


她的等待被生生切开,她的梦被缠绕压挤到破碎,可她却连怪谁都不知道。


 


只好一个人在黑暗中踌躇,连码头都没有。


 


红叶甚至在等死:那时候她听过人世间的痴男怨女的话本,里面说着什么,死会来,它会极尽缠绵拥抱我,你却永远不会再往我跨近一步。红叶的命本来就是那个晴明给的,虽然这么说也不恰当——可她的确是年年岁岁为了晴明而活。水没了鱼,变成死水;地没了植物,成了沙漠。那她现在成了什么,那些曾在生死间挣扎时候看到的,在地府那徘徊的孤魂野鬼,还是更甚,沉在三途河里的尸骨?


 


她感受到极致的痛苦。无时无刻黑暗不在推挤,利刃不在刮戳。她痛到不能呼吸,哭到嗓音沙哑而疲惫入睡,用味蕾上永远的腐臭腥味伴着自己度日如年。她掐着自己的胳膊,咬着自己的嘴唇,艳色的指甲当真染了血,苍白的唇用铁锈味的红来上色。她的身子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去,那阴阳师和她约定不再吃人,可却压根没想过,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已经浸入血肉骨髓,哪是说改就改,一切变化都是在消耗生命。


 


盗墓小鬼寸步不离地守在枫叶林外,这事她知道。她也知道外边总有人想要进来,也知道季节更替,枫叶林的叶子想要存下,只能倚靠她源源不断的鬼力输送。她一边睡着,一边冷眼旁观,像是一个过客。朦胧间,她都觉得自己已经不存在于这里——现今不过是一届孤魂,舍了躯壳,茫然游荡。


 


 


盗墓小鬼最终没有守住枫叶林,巨大的鬼手和一口口的灵酒轻易就把他拂去一旁,然后生生撕开了那片烈艳的红。红叶当然知道是谁来了,还一次就来两个。可他们来了是做什么,拯救她?又聒噪又碍事,老是管这些,闲得无聊。她懒得从梦境里脱身,就算外边比里边明亮,舒服。可这次却不得不醒:反正都是要被拉回现实,她更宁愿亲自出去。


 


她白着脸醒来,自床榻上坐起,愣了一会儿,又去够台子上的牛角梳。她听得到茨木从老远就开始嚷嚷,唠叨地烦人。然后门被推开,一脸焦急的酒吞童子身后茨木在对她翻白眼,她也倒是不恼,只柔柔弯了唇,阴柔得很,跟他比了个割脖子的手势。然后她看酒吞,外边的红枫叶在门洞那一块地方簇拥堆着,还加上酒吞的发色,晃眼。她好久没有开门没有出去,顺着透进来的光现在闪得她眼睛疼。酒吞上来,俯身抱着她,也不说话。红叶闻着他身上明显是淡了很多的酒味,还有一些酒吞他自己独有的气味,又是等了一下才反应过来,难得服帖,闭了眼。


 


这一次,梦里难得有了些光亮。


 


红叶再醒来的时候,赫然是在大江山上。食梦貘被压着送到她面前,她只觉得无聊,连敷衍的笑容都摆不上来,木着一张脸,看看那兽再看看酒吞。酒吞在笑。她看着酒吞,想,以前怎么没有发现,他的发色和自己生前喜爱的唇脂是一个色。


 


食梦貘被按着吞吃红叶的恶梦,眼泪都快被逼出来,酒吞却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。他向来张扬,也就在红叶这里吃过亏。他早就打好了主意:用自己的鬼力去滋养红叶的身体,枫叶林也可以让手下的人去弄,可红叶这女人,他是不想松手的。说卑鄙也好,晴明自这一片情里完完全全被剔了出去,那他去代替那个阴阳师,也无可厚非。


 


他坐在榻上想得出神,没留意红叶倦倦倚上他的葫芦。直到食梦貘伸长了身子拱拱他,他才反应过来,放走了可怜的小妖,小心解下葫芦,再回身,抱着红叶,让那只在睡梦里露出些表情的女人靠上胸膛。


 


酒吞童子啊,喜欢上了红叶以后,就和中了诅咒一般,一天一天的,越来越喜欢。那颗心脏有了人类的情感,并且更胜。他没法控制住,即使他对使用力量了如指掌。他观察红叶,找着自己喜欢的理由,却越陷越深。


 


到现在,也已经不能回头了吧。


 


 


就算食梦貘信誓旦旦保证自己已经把噩梦都吃了,可红叶还是一副随时随地都能入睡的样子。酒吞没有办法,也就一直陪着她。中途茨木来过好多次,一开始酒吞不过是让妖拦着,后来忍无可忍,干脆抱着红叶找了别处待着。


 


红叶总在梦里和现实中迷迷糊糊往返。她知道一直是酒吞一直陪在她身边,也没有抵触,像是默认了他的存在一般。她的噩梦都没有了,现在的梦境不过是一片白茫茫的,她孤身一人在里边走。她听见了风声呼啸,石头磕碰,然后睁眼,看见酒吞一张大脸。


 


她总算换了表情:被吓到了。


 


酒吞牵着她手把她扶坐起来,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看外面。他又怕外面的光刺到红叶,于是弯了手指虚虚拢着,挡在红叶面前。红叶眯着眼,看到些不尽然的景色,然后抬手,搭上酒吞的手背。她的手指有些凉,酒吞愣了一下,反手握着给她暖暖。


 


许是没了噩梦侵扰,红叶现在心境平和很多。她本来也就没有怪谁,怨谁,真要说难受,也就是那份怅然。她那时候爱得撕心裂肺一般,突然断了,主心骨都没了。但这些日子,也好歹缓过来了一些。


 


酒吞一直没有说话,像是怕打扰她。虽然他不止一次想着说些什么、劝劝什么,可他又不知道怎么说。他看着红叶那么久,自然也算是清楚她的性子。他听得红叶一声轻笑,赶忙低头去看,正巧撞进那双眼中,晃了神。


 


酒吞一直想让红叶知道,她也可以依靠、爱上自己,而且足够有不让她伤心的保障。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好说,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机。可红叶那么聪明,她从无尽头的追逐里停下脚步回头看,看得通透。


 


如果尝试着喜欢一下这个人,明天会变好吗?


至少,他可是一直都在跨向自己。


 


她任由酒吞握着自己的手,放松下来侧头靠着他的胸膛,闭上了眼。






 


 


 


 


题目其实想说,我前面费了那么久时间,可到现在,只想把我的后半生全交与你。


 


想写出那种,“酒吞从黑暗中将红叶拉出”的感觉,可惜文笔实力不够,致歉。


 


整篇戛然而止在红叶入睡的这一刻,她不过是决定了去爱酒吞,可这不是一个念头就可以立刻成真的。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,这也许会在以后我别的脑洞里慢慢出现。


 


总之,感谢阅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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